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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2章 暫寄之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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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已穿越回一千八百年前,謝燕還墜入南株洲時,那麽阮慈是否可以扭轉乾坤,至少改變阮氏族人被周氏屠戮一空的命運?

阮慈卻是毋需嘗試,便知道此計斷不可行,道祖的時間線,以自身為錨準,自身以外,一切都是虛無,因此能令自身成為自身的因果線便最是要緊,她在萬千種可能擇選了如今這個可能,成為了如今的自己,那便必須接納自身經歷過的一切苦痛波折,倘若更易命運,那麽這個阮慈便不覆存在,會有另一個家族完滿,卻又因種種原因走上修行,走到如今的阮慈來取代她。但不論如何,這條時間線都會灰飛煙滅,並非只是稍加更易這麽簡單。

甚至因為她來到此地,取代謝燕還獨鬥眾真,又使得謝燕還被青劍重傷,阮慈還需將謝燕還送到宋國京城,將子母陰棺放好,倘若錯過這個機會,時間線又無法自行愈合,她回到自己的時間之後,或許便會感到自身存在之基時時動搖變化,因這一段過去未曾分明,又給了敵人可乘之機。

順著感應尋到先祖,阮慈將他收入自身內景天地之中,將氣機放出,駕臨淩霄門別院,這淩霄門不過只是茂宗,以南株洲的修為水準,茂宗根本培養不出洞天真人,元嬰真人便是門內最高修為,只是大長老在元嬰境中的修為更為精深,神通也更強而已。這些偏遠洲陸的元嬰修士,不論是阮慈還是謝燕還,都絲毫不放在眼中,甚至是對上蘇景行等人,都不會有什麽勝算。在淩霄別院處主持的也不過是個陰神修士,法力氣勢都無法和阮慈相比,對她也自然是誠惶誠恐,只當她是中央洲陸因謝燕還之事而來的高修,小心奉茶之餘,也不免暗地裏打探其出身來歷,想要知曉其究竟是何立場。

阮慈已修得感應法,對人心的把握只有更加精到,因道,“我是上清門修士,聽聞謝孽日前在小竹島現身,可有是事?”

這陰神修士道號黃生子,亦是眉眼通透之輩,聽聞此語,便知道阮慈和謝燕還乃是讎敵,頓時肅容道,“確有此事,聽聞此人在小竹島獨鬥眾真,縱橫捭闔,無人能擋,便招惹來天罰降下,這天劫劫力非凡,星圖此前亦是一度晦暗難明,連鎮守南株洲氣運的寶蟾大人亦是韜光隱晦,暫避鋒芒。直到數日前,迷霧方才逐漸澄清,但小竹島上空依舊是雷光閃閃,劫數依舊未完,或許那謝孽已經隕落在劫數之中,也未可知。”

阮慈搖頭道,“謝孽實力強勁,絕不會就此隕落,將來或許還會在南株洲有一番大作為,我蔔算得知,此事和宋、楚、梁三國有關,那小竹島中氣機已然漸淡,或許謝孽已經是渡劫成功,又或者是在劫力中受了重傷,金蟬脫殼,在小竹島布置大陣迷惑爾等,暗中則遁入這三國療傷。我遠來是客,也不願讓你們太下不來臺,南株洲盛宗不過四家,想來你們這些宗門,來來回回婉轉委曲,總是和這四家盛宗有關,毋需多言,你速去回報門主,讓他們聯絡盛宗,分派人手,隨我在這三國立下大陣,將謝孽封鎖,讓她來得去不得。”

她語氣雖大,但黃生子卻絲毫不覺得過火,盛宗弟子,自然只和盛宗弟子交接,找上淩霄別院,不過是此地恰逢其會而已,當下便道,“道兄所言,乃是理所應當,不過茲事體大,還請道兄展示信物,通姓道名,在下也好和上宗回話。”

阮慈隨手掏出九霄同心佩,激發王真人留在其中的氣機餘韻,冷笑道,“我乃上清紫虛天門下弟子,我們門庭一向冷落,我的身份也不難猜,你只管傳話便是。”

這氣機陰柔委婉,餘韻卻是綿綿不絕,在這高廣敞軒中激起餘韻漣漣、清光陣陣,乃是正大光明的洞天氣象,黃生子雖不識上清道法,但只看阮慈展示洞天氣象,口稱上清洞天,未有絲毫氣運反噬的痕跡,便知道此事絕不會有假。修士到了元嬰、洞天層次,許多低級計策已是不會起效,便是魔門弟子也不能信口雌黃,比如蘇景行如果要冒稱自己是太微、上清弟子,便必須真正將其門下弟子轉化為自己魔奴,附體其上,方才不會受到門中氣運反噬,而元嬰真人即使未修感應法,也會受到虛數啟發,對謊言隱隱有所感覺,因此他深信不疑,當即起身動用法器往上稟告。

阮慈這裏,激發王真人氣機時,心中卻也隱隱一動,感到在那北方重洋之外,即便有重重大陣阻隔,依舊有一股旺盛氣機輕輕一震,這便是洞天真人對己身氣機的感應,王真人從未來過南株洲,他的氣機卻在此地現身,他心頭自然而然便浮現警兆。只是這究竟又是何意,想來要令他多費好一番參詳了。

除非是滅洲之戰,否則洞天真人絕不輕動,上清門出動元嬰真人追攝謝燕還,亦是合情合理,也讓南株洲諸門如蒙大赦,南鄞洲覆滅不過是數千年前的事,南株洲迄今仍受到餘波影響,洲中頻繁爆發靈炁,瘴癘較此前更加廣闊。阮慈在淩霄別院閑來無事,觀望洲陸星圖時,黃生子便指著幽冥瘴澤道,“此處瘴氣,便是受南鄞洲波及,數千年來逐漸蔓延。三日前謝……謝孽在小竹島渡劫,這處瘴氣也似乎有所感應,驟然往外噴發,幸好左近已然沒有門派居住。只有一兩個凡人小城,如今都被淹沒其中,只怕其中的凡人,都被轉化為黃泉鬼差了。”

這幽冥瘴澤便是數百年後,徐少微和太史宜打鬥時誤入的瘴癘,到了那時,瘴氣還會更加濃郁,既然能困住太史宜,想來應該是大道法則極為特殊的絕境。如若和幽冥二字有關,其中應已是生出黃泉,和北幽洲聯通,阮慈道,“滅洲之戰,影響深遠,便有大洲法陣隔阻,也不是數百年數千年便可將餘韻消化。”

她語氣淡然,仿佛不值一提,黃生子不由側目,對阮慈又多添了幾分畏懼,試探著道,“當日中央洲陸眾真的風采,晚輩也是仰慕不已……”

阮慈頷首道,“昔日躬逢其盛,也是有幸。”

居然是曾有份參與滅洲之戰的高人!黃生子更是謹慎畏懼,又為阮慈指點了一些洲陸之上的名勝幽秘,不敢有絲毫保留,對南株洲來說,上宗高修看上了什麽,自便取去,能和南株洲留下一份香火情分,南株洲無論如何都不會虧的,只怕高修看不上眼。

他雖在元嬰真人中法力不高,也無甚鬥法神通,可算是空有境界,但勝在為人油滑,善於逢迎。但見阮慈打量壇城,便道,“此處乃是南株洲對外的一處關口,往日寶芝行越洋商隊來往此處,都是在壇城停靠,說到此處,也有奇聞異事,傳聞數萬年前,那一代寶芝行大掌櫃恰好動了雅興,要祭煉一處洞天法寶,這法寶可以容納須彌,另有許多妙用,也是要借用商隊穿渡大洋時引動的空間靈機,方才跟隨寶船來到此處,恰好在法寶祭煉的要緊時分,周圍靈炁忽然猛地震動起來,令這法寶功敗垂成,本可再煉,但大掌櫃笑道,‘南鄞洲出事,壞我靈機,敗了興致,此寶便不要也罷’。說罷便將此物隨手扔在壇城邊上,此後寶芝行商隊再來,也不從壇城停靠。”

他說出此事,本是為了吹捧中央洲陸的修士出手豪奢,連耗費無數寶材煉制的法寶也可隨意棄置,見阮慈流露聆聽姿態,又說得更加仔細,向壇城點去,笑道,“此寶從此便懸浮在壇城一側,如今我們都叫它——”

“寧山塘。”阮慈喃喃念誦,望向那小小一點如塵埃般的浮島,仿佛望見了千年後的自己。“此寶流落南株,怎是因為敗興,分明是有意厚贈,留待有緣……”

她微微一笑,仿佛瞧見那時間像一條穿越回環的大河,河中無數小島,載沈載浮,隔著千萬年時光,彼此的目光偶爾交匯,卻都向著同一個方向游去,在這麽不可計數的時光之中,又有多少人奮勇向前?便如那凡人矮漢所說的一般,便是此生無以得見,但只要夙願圓滿,意志傳承,又何懼今生虛擲?

修士比之凡人,也不過只是偶然能擡起頭來,瞧見河中同道往前的身影而已。修士與凡人,看似已然並非同種,但其實又何曾有過絲毫不同!

心念過處,氣機轉動,不知不覺間,感悟又多一重,對自身道途似乎更加明晰堅定,黃生子感受到氣機變化,對阮慈更加敬畏,嘆道,“道友不愧是高門弟子,道心純粹,言談間便可頓悟,吾輩自嘆不如。”

他自知元嬰已是僥幸,萬無洞天之望,道途到此而終,也不敢向阮慈請教道妙,唯恐浪費了難得機緣,待阮慈興盡不再觀覽,便將別院中的幾位師弟師妹派到阮慈身旁服侍,也是指望偶然得些指點的意思。阮慈隨意點了一位築基小弟子,問道,“陳餘子,你同門師弟妹都在這裏了麽?”

陳餘子果然膽大心細,雖然阮慈修為極高,但他年少,見識短淺,倒不如師兄那樣畏懼阮慈,點頭笑道,“上真,淩霄門本代弟子雖然不多,但也有一千來個,哪能個個都在這裏。不過因此地靈氣恰好適合築基弟子汲取,因此我們這些小弟子中得到師門看重的,多數都會來這處別院修行。”

阮慈笑道,“是麽?那麽你柳寄子師弟呢?難道他是例外不成?”

陳餘子面現疑色,思忖半日,方才行禮道,“上真明鑒,或者是上真在來此途中,遇到了別家弟子,言語中發生誤會。晚輩剛才已仔細想過,柳寄子這名諱極為陌生,我們淩霄門內弟子並無此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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